周末的狂野聚会总是在大家筋疲力尽地一通神侃后结束,女友们东倒西歪地,不顾风度地在我家的沙发、床或者地板上沉沉睡去。
孰不知这七零八落横躺着的,不是大公司的公关经理,就是荷包渐丰的小业主。醒着的时候,一个比一个丰姿卓越,一个比一个干练果敢,进入梦乡,都是略带倦颜,楚楚可人的小女子。
茶几上的易拉罐也进入了凌晨状态:可乐、芬达,Beer,还有日渐流行的鲜橙多,模样各异,却都是腹内寂寞的空空。昨夜,我们快乐地将它们一饮而尽,夹杂着女人尽情的倾诉,它们的滋味也是回味无穷。
还有薯片,很有意思,也改良成色彩缤纷的罐状包装,同样是空空地林立在一群饮料的空壳中,是一道特殊的风景。巧克力、瓜子,还有牛肉干,我突然好奇,怎么不约而同,大家从各自熟悉的超市带来的零食,都是盛在好看的瓶瓶罐罐里,即便是盒子包装,也是形状和颜色让人一见动心的。
女人的钱真的好赚,尽管都是最终到肚子里的东西,留下的也不能随随便便。
惟一的男性是其中一个女友强行带进门的,尽管遭到大家一致抨击,还是厚着脸皮入座。我体谅女友心情,刚刚堕入爱河,又不忍放弃女人八卦的聚会,名曰让大家鉴定,实则爱情友情两不误。我们鉴定有什么用?木已成舟的事情,长久也罢,闪电也罢,反正主意都是自己拿。
男朋友好像无法溶入我们的谈话,独自在小客房里看VCD,女友12点多在去看,已经到了周庄,呼噜打得挺均匀。女友为其掩被,轻声退出,一回到我们当中,便放肆地开讲如何如何不能对男人有好脸色。得到笑骂:你刚才干嘛来着?自欺欺人:他睡着了,才看不到我关心。
我刚迷糊,被男同胞轻轻推醒:你家的牙膏怎么味道怪怪的?还不起沫。只见他满脸苦相,嘴角挂着奇怪的绿色液体:我的牙膏颜色可是白色的。跟随他到卫生间,明显看出我那些瓶瓶罐罐被他翻了个遍,一次性的牙刷上也满是绿色,我一眼便认出那是我用来卸妆的洗面奶的残留物。
男士连忙用清水漱口,还不好意思地嘟囔:全是英文,字又小,看不明白。
我拿出牙膏递上,他惊讶:怎么牙膏地包装和洗面奶一样?乍一看,真分不清楚。
我笑:老土了不是,这还是你女友推荐给我的,立式包装的牙膏,站在那里是有点不像,你不是第一个用错的,肯定也不是最后一个。
男士要赶去和客户谈判,匆匆告辞,说再见时,已是满身的古龙水味道。我看见他的公文包里有一瓶精致的古龙水,对包装一向敏感的我,因为他的品味和刚才那一点点憨,对他有了一丝好感。
回头收拾卫生间里的瓶瓶罐罐。这是我喜欢的家务之一,其实好些已是空瓶空罐,只因为那些瓶罐颇有几分姿色,又陪伴自己多日,就舍不得弃之。所以,有时洗头,被水封了眼睛,用手摸索洗发液时,习惯动作是要先掂掂对方份量,或者摇摇或者晃晃。
再看我的化妆台,同样聚集了无数瓶瓶罐罐,它们通常是你挤我,我推你,争奇斗艳地站在那里,像一群参加选美的佳丽,每一个都好看得不可方物。但真正被我惠顾的也只有寥寥的几个,其余的大都是华而不实,但都因有美丽的外表,才会被我乐此不疲地搬回家。
其中也有不少已是空壳一个,舍不得扔掉,无非是觉得自己怎能如此无情,掏空了人家,就过河拆桥,也算容颜妩媚,还是不要与垃圾为伍。就算偶染灰尘,也算站出一种昔日美丽的风姿,总比满身污秽,说不定会粉身碎骨变成一堆废物,要强得多。
还有一种,比如说价格不菲的SK-II,花好几百块买一小瓶,用的时候就心疼无比,可惜面子重要,青春无价。就算空了瓶子,也要留着,说是纪念,不如说是炫耀。一个女人的虚荣心成全了一批瓶瓶罐罐的晚节。
女友笑贬:干脆往SK-II的瓶子里装点不知名的搽脸油,颜色找准了,不然露怯。这样既经济又保全档次,省得空着,你不用,就送我几个。
记得大学时一个男孩问我:你的抽屉里为什么有那么多开心果的壳子?
我说:舍不得扔啊,它们那么白,那么光滑。
男孩笑:太多愁善感了吧?你能留一辈子吗?
后来,我在每一个壳子上写了一句煽情的话,就埋了,在学校的小树林里。
如今,改成攒化妆品的瓶瓶罐罐,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情节?倒是我现在要是吃开心果,第一时间就会把空壳扔到垃圾袋里,才不管它们会到哪里去,变成什么样子。
女友们在中午的阳光下纷纷醒来,也是纷纷从自己的手袋里拿出不同的瓶瓶罐罐,洁面的,去眼袋的,补水的,润肤的,彩妆的……林林总总,各自都是全套的,系列的。
我说:干嘛这么费事,用我的嘛。
传来异口同声尖叫:省省省省,你自己都分不清楚那是几百年前的呢。
摘自《职业女性》(S4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