口述者：小青女２３岁

    外企职员

    我一直不能忘记，骏半边脸是血，站不稳跌倒在地上，身上都是脚印……他从头到尾，没有责怪我的表情。他手上有淤青，他……他不会明白，为什么会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打了一顿，他肯定想知道，我和那个打他的人是什么关系……我竭尽所能想去护他的，真的，我用我的身体去挡，可是我没能做到，骏还是受伤了……（面目清秀的小青一开口，就有些语无伦次。她从包的一角摸出一包细长形的外烟，抽出一根，“啪”，动作娴熟地点燃，在嘴角边轻吸了一口，顺手把打火机往桌角一扔。这一连串的动作，感觉和她的年龄、相貌极不相称。）

    那天，在公共汽车上……

    和骏的相识，真的很戏剧化，是在公共汽车上。

    那天，我是在北京西路政协对面上的１５路，骏比我晚上车几站路。我是偶一回头才看见他的，他是那种侧面让人印象极深的男生。我想，我属于那种胆大的女孩。我站在骏的身旁，抬头看他，一直看，一直看，直到骏发现有个女生在看他了，才低下头。

    骏看着我的时候眼神略带点疑问，后来骏告诉我，他以为我是认识他的，不然怎么会看他这么久。

    我们在同一站下车，如果这时骏不走回来的话，我们就不会相爱了。可惜，骏在下车往另一个方向走后，又突然折回来了。

    在一起等车的时候，我想了很多可以和骏说话的理由。最终我决定以最古老、最正常的方法去问他：现在几点了。可我还没鼓起勇气去问他的时候，车就来了。我们居然又是同换另一辆车。

    （小青拨弄了一下手指，上面分明有一块刚结不久的血痂，“以前听说：每个人的小指上都缠有红线，遇到和你有缘的人就会连成一条线。也许我和骏的红线是打错结了，现在才会断线……”她无奈地笑。）骏先上的车，拣了个双人座坐下来，我跟着上车，鬼使神差般地坐在他身边。骏看看我，没有表情。坐稳后，我从包里拿出我的笔记本，挑了一张粉红色的纸，在上面写：“你好，我可以认识你吗？”写完后，心跳加速，不知该不该把纸给他，怕他以为我是神经病。只是心里的羞怯，抵挡不住想认识他的念头。

    我轻轻地推了推骏，他回过头有点迷惑地看着我，我拿着手里的纸示意是给他的，他接过纸再看看我，这时，我已经不能控制心跳的感觉，我低下头玩弄自己的手指。（少女的想法，有时大胆而离奇，让人“看不懂”！）不知过了多久，他拿着纸朝我笑了一下，天哪，我不知道骏笑起来有这么好看，是那种花泽类才有的甜甜的微笑。

    他拿起笔，在上面写：“你为什么想认识我啊？没有几个女孩子像你胆子这么大的。”我接着写：“我只是想认识你，从１５路上看到你和你走回来的时候，我就觉得很有缘了，可以吗？”骏看了后又笑着写：“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……对不起，我的字很丑。”话说回来，骏的字是蛮丑的，那张粉红色的纸我到现在还夹在日记本里，我无法忘记，我不能失去和骏共同拥有的回忆。

    写字的速度远不如车速，眼看还有２站路就到家了，我第一次开口和骏说话，我问他：“你家是哪站啊？我快要到了。”骏说：“我在你家后面几站。”我居然会对骏说：“你急着回家吗？不急的话，我们走走好吗？”骏笑着说：“好啊。”我们一起下了车，我回想当时的我一定笑得很灿烂，因为我真的很快乐。

    骏的个子很高，我只挨到他的肩膀，走在台阶上和他说话才平衡点，一路上我们聊了很多。骏说他欣赏我的胆大，说我也不怕遇到坏人啊。我就笑着告诉他，我只是想认识你，就这么做了，我知道太唐突了，可我真的想认识你。而且你也不是坏人啊……那个夜晚，他买了玫瑰花给我。

    （瞬间，小青似乎沉浸在一种梦幻的愉悦中，要不是手上的烟快灭了，她可能还要陶醉下去。“哎，一段快乐的时光———整整３个月。他是个细心诚恳的人，每次约会时都送我一朵玫瑰花，我把玫瑰花都制成干花，夹在日记本里，随身带着。”小青掐灭烟，像掐灭一切回忆一样。)

    那天，在路边……

    我们的恋爱进行得很顺利，我根本不会料到会发生那样的事，我原以为我和骏是可以很久很久的……和平时一样，等骏下班一起回家。骏总是先送我，然后自己拦车回家。骏下班已经很晚了，接近１１点半才到家。我肚子饿了，骏体贴地陪我去买东西，走在路上，突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。原来是佳———我以前的男朋友，已有几个月没见过了，曾经交往过半年，可我发觉不合适的时候，就分手了。

    也许佳不能忍受第一次被女孩子拒绝的滋味，也许得不到总是好的。佳在看见骏后，脸色沉沉的，我忙说：“我有朋友在，以后再聊吧。”佳默不作声。

    骏陪我走到小摊前，刚开始买东西，可怕的一幕发生了，佳如一头发怒的熊，突然从背后冲上来，对着骏就是一阵拳打脚踢。他的个子没有骏高，可练过健美，身体结实得很。

   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场面，脑子里一片混乱，任我怎么拦也拦不住佳的身躯，他不停地打骏，直到骏倒下去，佳才满足地停手，准备走人。

    我冲上去拦住他，骂他，佳嘴里一股酒气，看着我说：“我还是喜欢你，我不能忘了你，我看他不顺眼！”

    我傻了，真的傻了。和佳争吵了很久，现在想来，我当时没马上到骏的身边扶他一把，没有在他的身边安慰他，他是自己爬起来，走到路边去拦车的。（小青的眼中充满了无辜和歉意，看得出，她太在乎骏了。）说到佳，他身材很“有型”，我和他是在３年前一个朋友的生日Ｐａｒｔｙ上认识的，我至今都不愿意再理那个朋友，因为他对我说，佳在一家货运公司做仓储，其实呢……佳请我去杭州玩，我觉得相互不熟，怕到了外地会“身不由己”，所以拒绝了。他又请我去青浦打高尔夫，当时觉得新奇，就去了。

    高尔夫球场上，我见到了他的朋友，都是些“披金戴银”的人，自我感觉很绅士，可一看就有“暴发户”的味道。我有些厌恶，不过，佳对我说，这些都是他的生意客户，只为应酬，没什么的。

    这些人显然不会打高尔夫，连球杆的握法都五花八门，尽管我不会打，可看还是看得懂的。我开始狐疑，为什么佳会有这样的生意伙伴？

    佳为人还是挺豪爽大方的，可豪爽中总带着些江湖气息。他让我换手机，给了我一个ＮＯＫＩＡ、一个ＮＥＣ，我没要，因为觉得没必要，我挺喜欢现在用的。

    佳经常会开雅阁、宝马、奔驰之类的进口车来接我，时不时还提出接我的爸妈去南京、苏州玩，的确，这一点，很博得我爸妈的欢心。奇怪的是，佳开的车，牌子从不重样，他解释是公司里跑业务用的，还有很多呢。

    直到有一天，无意间听到他在电话里对别人说，“５万块钱帮侬搞定……不多，才３０％……”我追问，他毫不在乎地说了真话———他其实是帮私人老板当“打手”（保镖）的，已经换了几个老板，刚才是帮老板的朋友去讨债，带几个弟兄，去吓唬吓唬，赚点“外快”。他说，他没骗我，以前他“伺候”的那个老板是做货运的。

    天哪！我竟然……竟然认识了一个……“保镖”？“讨债”？那些“车”？“手机”？

    我提出分手，他也爽气，几乎没有纠缠，可临走时丢下的一句话让我不寒而栗———“我得不到，谁能得到？”

    （小青苦笑，“侬讲，这种只有电影里才看得到的情节，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自己身上发生。他在暗处，我在明处啊！”）

    那天，在医院里……

    在医院里，骏的父母陪他缝针，他没吭声，全过程他都没怎么说话。我拉着他的手时，他轻轻地挪开，他开始全力地抗拒我，默默无声地放弃我……他的父母在一旁用憎恶的目光斜视我，像看一个“黑社会”一样，我知道我在她父母心目中算是完了。我真的很无辜！

    真意外，我在事发后，居然没有哭。只是在警署里看着骏苍白的脸，才开始知道这是件多么荒唐的事。

    回到家已很晚了，爸爸在家等我，我脸上挂着泪痕。爸爸知道事情经过后，拍拍我的肩，让我早点睡，“别想得太多了。”第二天起床，我边刷牙边哭，哭得泪眼模糊，不知道错的是我，还是佳。

    是我造成这件事的，我开始不能原谅自己，开始想念骏和他受伤的表情。

    我不知道和骏会不会有结果，可我一直是认真的。我害怕再找他———因为佳这个“幽灵”，他说过他有很多弟兄的，这次算“幸运”，只有他一个人，要是下一次呢哦，可能没有下一次了，那以后，无论我如何主动地打电话、发短信找骏，他都不再理我了。

摘自《申江服务导报》（S4）